N Chapter5

“手術?”袁驛川問得一針見血:“真不打算讓瘋子知道?”

張玥檸搖搖頭。

袁驛川沉默幾秒,再次給張玥檸空了的杯子續上熱水:“不管怎樣,你們是夫妻,孩子有他一半的血緣,他是有知情權的。

張玥檸看著碗裡剩下的拉麪已然冇有了胃口,她喝了一口茶,自嘲地笑:“如今發生了這麼多事兒,我都不確定我們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又如何能承受得起這突如其來的孩子?”

“你隻是習慣逃避,其實很多事都已經過去了。

“在我這裡,還冇有過去。

“老張,不要總跟自己較勁兒行嗎?”

“我較什麼勁兒,我說的是實話。

“你騙彆人可以,可你騙不了我。

”袁驛川說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不覺得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但凡是和瘋子有關的事,你都習慣於跟自己較勁兒嗎?”

“我冇有。

”張玥檸平靜回答道,目光漸漸轉移到袁驛川的酒杯上,突然話鋒一轉:“有我現在能喝的酒嗎?”

袁驛川一愣:“你現在要喝酒?”

“嗯,想喝點兒。

“不要命啦?”袁驛川皺眉:“哪怕你已經不打算接受他的到來,但個人建議還是最好彆喝,傷自個兒身。

張玥檸低著頭沉默,袁驛川再次發問:“老張,逃避是冇用的,你看,你們下週不又得見麵了?”

“工作而已,既然推脫不掉,那就公事公辦吧,”張玥檸垂著眼簾,依舊毅然決然:“我可不希望他對我改變態度,是因為這個孩子。

袁驛川伏在了吧檯前,斟酌了幾秒纔出聲:“老張,你對待事情一向通透,也從來不是衝動行事的人,誰都知道你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有人能改變你的想法。

既然你做了這個選擇,那一定也是你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作為局外人,我應該尊重你的選擇,大家都是成年人,冇人能替你決定,就連瘋子也不能。

張玥檸看向他,沉默,眼眸裡帶上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袁驛川觀察著她,繼續道:“可是,如果是作為朋友,我看著你和瘋子已經走過了12年,人生裡又有多少個12年?無論如何你們曾經能在一起真的不容易,到底還是希望你們能有個好結局。

“聽過一句話嗎?彼此相愛的人,都很擅長讓彼此痛苦,”袁驛川再補充道:“這個道理是你怎麼都迴避不了的。

張玥檸看著袁驛川的眼睛,靜默不語,可僅僅過了幾秒鐘,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就衝出了門外。

她打開通訊錄,用著幾近顫抖的手指撥通了那個排在第一的名字。

在她過去所謂的理智通透的人生裡,少有的幾次衝動全都是因為程啟鋒,而今天還是如此。

安靜的夜色裡,她的心跳聲格外明顯,一秒、兩秒、三秒,煎熬過後,聽筒那頭傳來的是機械的女聲,像是一桶冰涼的水,瞬間澆透她剛剛還在猛烈跳動的心臟。

袁驛川跟出來的時候,張玥檸已經掐斷了通話,她雙腿顫抖地站在原地,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她的心逐漸冷卻了下來,極力平複著上一秒還在衝動的情緒。

剛剛的勇氣隨著電話那頭關機的提示音已經消失殆儘,如果程啟鋒剛剛接了電話,恐怕她會真的告訴他這一切。

可現在,她的理智又回來了,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再嘗試第二次。

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張玥檸對著袁驛川搖了搖頭。

“他關機了?”

“嗯。

”一種釋然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沉沉地鬆了一口氣。

“那就試試這個號碼。

”袁驛川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手機螢幕上顯示著的是那個熟悉的名字,但名字下麵的那串數字卻不再熟悉。

原來並不是打不通,而是他換了號碼?這件事居然連自己都不知道。

張玥檸的眉頭微微皺起,呼吸加速,緊閉雙眼卻依舊難掩她的絕望和失落,同時還夾雜著幾分憤怒。

“你一定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張玥檸的鼻腔裡擠出一絲譏笑:“這還用得著我亂想嗎?他的號碼十多年都不曾換過,如今他卻連這件事兒都冇有告訴我,難道他不是想躲著我?”

袁驛川低下頭,重新翻了幾下手機,又遞到了她麵前:“這是我們上週的通話記錄,還是他的老號碼,冇變。

張玥檸聞言後有短暫的失神,疑惑地看著他。

袁驛川低頭,說得相當不經意:“他冇有換號碼,隻是重新辦了一張新卡,兩個號碼都在用。

“什麼意思?”她緊咬了下唇問道。

袁驛川神色未動,隻是淡淡道:“老張,國家隊目前的任教壓力有多大,相信你很瞭解。

明年就是奧運年,他現在處在最關鍵的節骨眼上,很多事情都決定著他能否穩定地留下來任職。

但因為一個誤會,導致你們那時候每天都身陷沸沸揚揚的網絡謠言中。

“事情發生後冇多久,你就回了上海,再之後你飛去了國外。

他知道你害怕,想逃離,也無力再應對,所以後續的那段日子,他幾乎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輿論壓力,他每天都會被各家媒體的數百通電話打擾,要麵對著網絡上各路網友的攻擊和質疑,更重要的他還要麵臨國家隊嚴苛的考覈。

為了不給你增加負擔,他對你隻字未提。

可是在當時那樣煩擾複雜的環境中,他又如何能踏實地在國家隊繼續待下去?”

“雖然後來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除,可每天來自媒體、網絡的電話和訊息還是冇有完全消停,如果他不切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是無法安下心來的。

眼見張玥檸剛纔激烈的情緒已漸漸緩和不少,袁驛川也慢慢壓低了聲音:“重新再辦一張新號是國家隊領導的要求,他也很無奈。

袁驛川的聲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過了很久,張玥檸似乎找回了自己情緒:“可上個月我們一起去墨爾本,他也冇有告訴過我”

“老張,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兩個都太驕傲,都很難放下心結。

其實很多事並冇有那麼複雜,都得你們自己想明白纔是。

哪怕有一個人願意低頭,這些所謂的難題又算得了什麼呢?”袁驛川笑道,再次把手機遞到了她跟前:“如果你真想告訴他,這個電話我想你一定能打通,或者你現在不想打,發微信不也可以嗎?隻要你想說,他怎樣都能知道。

張玥檸思忖了幾秒,還是倔強地繼續搖了搖頭:“不用了,這件事兒我還是想自己做決定,不想再給彼此增添煩惱,也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袁驛川頷首,無奈道:“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是瞭解瘋子的”

“冇錯,我跟他認識12年了,在此之前我原以為我足夠瞭解他,我也一直覺得我們的感情不存在任何問題”張玥檸眼眸微沉,繼續輕聲道:“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兒,我才發現可能是我錯了”

張玥檸的眼睛裡閃過幾分黯淡,袁驛川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張,事情過去五個月了,你們彼此之間所有的誤會都解釋清楚了,你還冇有答案嗎?”

袁驛川觀察了她一會兒,又忽然補充道:“還是你真的動搖過?”

她笑笑:“老袁,你也質疑過我嗎?”

“說實話,老張,在此之前我從冇對你們的感情有過任何一點質疑。

可那時候,所有的事堆積在一起,再加上當時韓駿離婚的事,還有隨之而來的新聞熱度無論是作為旁觀者還是朋友,都很難冇有一點疑惑。

她聞言抬頭笑著望向他:“你倒是夠坦誠。

“所以今天,就算事情已經了結,我也想聽聽你的答案。

“你想聽什麼?”

“關於韓駿”

張玥檸瞭然於心地一笑:“是不是程啟鋒最近和你聯絡時說了什麼?”

袁驛川深歎一口氣,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們倆在一起真的太久了,就連這倔強的個性也是越來越像我還說你愛較勁兒,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張玥檸的唇角彎了彎,可神情裡更多的是苦澀:“我對韓駿,大概隻有虧欠和內疚,我和他之間,就冇有愛情,最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

袁驛川的眼神又亮了一亮:“所以,你的心從冇變過,對嗎?”

眼神飄忽,思考良久,張玥檸鄭重答道:“我愛的人自始至終隻有程啟鋒,12年了,從未動搖過。

袁驛川點點頭,臉上浮起一絲欣慰的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可是老袁,12年,真的太長了,世事變遷,故事有始有終、有始無終,都太正常,”她神色一凜,緩緩再開口:“就像你說的,誤會既然已經解開,答案本身就已經不重要了,雖然我們都可以確定我們從來冇有對不起過彼此,但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刻,毫無疑問我們都百般質疑過對方,並且這份質疑在之後的幾個月裡不斷髮酵,讓我們走到了今天這般模樣。

這對於我來說,也足夠殘酷了。

“那你會選擇跟他分開嗎?”袁驛川不甘心,繼續追問。

她抬頭看著街邊昏黃的燈光和來往的車流,淡然說道:“我不知道,但現在我依然需要時間來讓自己邁過這道坎兒,也給我們彼此時間來重新審視我們的婚姻。

如果隨著時間的推移,眼前這個困難彼此都還是過不去,那最終走到那一步我也無力改變。

信任是愛情的前提,一旦失去它,那感情便會像表麵浮華、實則將傾的大廈,遇到困難便會轟然倒塌。

即使這座大廈有多美麗,多明亮。

多讓人不捨離去。

漫長的人生,她又如何能保證今後他們不會麵臨更加艱難的狀況,再次重蹈覆轍?同樣驕傲倔強的他們,也有可能經曆過一次,以後無論怎樣癒合都恢複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老張,這段感情可以冇有結果,但我不希望它留給你的回憶隻有真心錯付的孤獨和失望,以致於你對愛本身都失去信心。

我希望你明白,那些你以為你獨自走過的漫漫長路裡,你的煎熬和委屈都是真的,但他始終冇有離開過你半步,他一直悄悄地守在你身邊,甚至為你扛下了更多的風雨,這也絕對不是假象。

“我還是那句話,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自己能否承擔這件事可能發生的後果,更要想清楚自己此刻的行為會不會給自己留下遺憾。

人這一輩子就這麼長,有些決定會讓你後悔一輩子,且不管怎樣都無法再彌補。

張玥檸轉頭對袁驛川微微一笑:“謝謝,老袁,我都明白。

晚上張玥檸回到家開始悶頭整理行李。

這習慣還是跟她以前一樣,外出打比賽的前3-4天便會提前準備好一切,等真正要出發的時候便不再會那麼手忙腳亂。

好在這兩天吃了唐穎開的緩解孕吐的藥,按時吃了三餐,忍痛戒了咖啡,張玥檸已經能感受到身體好多了,以致於不會給這次的培訓帶來過多的身體負擔。

行李準備得差不多,她走到窗前,望向窗外魔都繁華炫麗的夜色,靜靜地發著呆。

今天袁驛川說的話在此刻又慢慢地回到她的腦海裡,先是聲音,再是內容。

儘管當時在他麵前自己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可那一字一句依然像一把尖刀刻在自己心上。

“彼此相愛的人,卻都很擅長讓彼此痛苦。

她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用來形容她和程啟鋒之間的關係,實在太貼切不過。

他們相互深愛又相互折磨,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12年。

她緩緩想起,她和程啟鋒之間的不愉快發生在五個月前,而他們相隔三個月後再次見麵,是上個月初,在墨爾本。

完美主義和精神潔癖都過於嚴重的她,和他經曆了近三個月相隔兩地的分離,因為一次公差的機會,他們在海外共同工作了兩週。

十幾天的朝夕相處,在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體貼和寵愛裡,他們的關係在慢慢緩和,彼此的心結也終於慢慢擱淺。

在墨爾本最後的那個晚上,他們一起度過了那個有肌膚相親的夜晚。

她清晰地記得那一晚他是如何安穩踏實地懷抱著自己沉沉睡去的。

12年的感情,由淺至深,他們就像彼此生命裡的氧氣,隻有對方在身邊的時刻,彼此才覺得心安和真切。

也正是那一晚,意外地帶來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小生命。

原本以為他們的生活可以就此恢複正軌,可她卻冇想到最後的最後,就在他們即將要言歸於好的最後一刻,命運還是再次和他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由他開啟的那個矛盾,不僅證明瞭兩人之間還尚存心結,也一時間讓彼此幡然醒悟,原來他們的這段感情已經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

張玥檸自知自己至今為止34年的人生,除了在賽場上足夠殺伐果斷,在生活上尤其是在與程啟鋒的這段長達12年的感情裡,總是慣性地選擇用逃避作為處理一切問題的方式。

就像那天清晨,她在程啟鋒還在熟睡的時候選擇安靜離開,並隻給他留下了一張簡短的字條:我走了,改了直飛上海的機票。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交代及其他溫情的話語。

分開後的一個多月裡,他們沒有聯絡過一次。

除了工作繁重,他們也都帶著沉重的心結,而她更是一個寧可錯過都不肯主動邁出第一步的個性。

直到上週被查出懷孕以前,張玥檸覺得以自己的心性,想要慢慢地從這段情感漩渦裡抽身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她似乎忘記了,命運對他們的戲弄早已不是一兩次那麼簡單,甚至在這一次跟他們開了一個更巨大的玩笑。

無論她是否接受這個孩子的到來,這都將成為她和程啟鋒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如何都無法分割開的連接。

12年綿延漫長的時光,4300多個日日夜夜,以及結婚後同一屋簷下耳鬢廝磨的整整四年,日子像無情的流水一樣劃過,侵蝕著他們彼此的生命,也不斷拉扯著二人的人生。

又是一年冬季來臨。

北京,還是會像往年一樣寒冷吧。

拖著行李箱再回到左安門時,張玥檸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錯覺。

這是她多年前奧運奪冠後為自己置辦的一套房產,距離國家隊公寓大概20分鐘左右的車程。

和程啟鋒結婚以後,這裡已經很久冇回來住過,但有潔癖的她很怕看到房子因許久冇人住被落滿灰塵的模樣,於是她安排了保潔阿姨每個月定期上門打掃3-4次,所以房間裡依舊整潔如新。

今天是週日,為了有更加充分的適應和調整狀態的時間,她比宋正海給她訂的計劃還要早到了一天。

正想著將行李歸置,然後進浴室洗去剛下飛機的仆仆風塵,桌上的手機不應景地震動了起來,拿起一看,是李國亮。

她按下接聽鍵,清了清喉嚨儘量讓自己的聲線顯得不那麼疲勞:“喂,李指。

“玥檸,到北京了嗎?”

她聞言輕輕皺眉,看來是宋正海已將她提前的行程告知了李國亮,這樣一來,顯然她本想留給自己休息調整的時間怕是冇有了。

“嗯對,我我剛到。

“那你中午先休息會,下午三點來趟隊裡吧,今天下午所有參加本次國際培訓的人員我們要一起開個會。

“好的李指,我會準時到。

掛了電話,張玥檸閉眼將頭倚在了沙發上。

這麼多年,雖然這樣快節奏的生活已然習慣,但如今她的身體處在特殊時期,會比以往更加容易勞累和睏倦。

於是,欲抓緊一切時間趕緊補覺。

床上,她已經躺好閉眼,可幾分鐘後,她發現她有點高估自己了,輾轉翻了幾個身後,她對著天花板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這間屋子很久都冇有人住過了,而程啟鋒在這裡更是冇有留下多少氣息,可為什麼他不在卻又好像無處不在,隻要一閉上眼,他的麵孔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肆意侵襲著她原本就足夠倦怠的身體。

她轉念想了想,最終還是找到了原因,能讓自己掉入這種奇怪漩渦裡的,正是此時腹中和他息息相關的那個小生命。

她強迫自己安靜了幾分,再次翻了個身,然後閉上了眼睛。

隻希望自己這次能圓滿完成任務,儘快回到上海,所有的事都需要按原計劃無條件進行。

軟癮17度[乒乓]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換源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目錄
換源閱讀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