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這種咖啡廳消費肯定太高,我們就不要進去了吧?”
“是啊,我們沿著濱江大道走走、看看,已經蠻開心!我們就在露天綠化帶尋個地方,和你們爸爸一起點個生日蠟燭,吃好蛋糕就回去吧?”
從任詠蘭與談培祥相戀開始,他們對於浦西與浦東濱江地帶的印象,一直是天差地彆的顛倒!解放後的六十幾年,浦西的外灘地帶,從外白渡橋開始,直到金陵東路,一幢幢有著萬國建築群之稱的建築無論用場怎麼改變,一直是氣派端莊的!沿江觀景一帶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改造與修繕,越來越開闊、漂亮,一直是上海市民心中的驕傲,也是外省市來滬遊客們必要遊玩的標誌景點。
就算任家旺、杜雪珍這些久居上海的高齡市民,時不時還會希望到外灘走走,要求子女給多拍幾張照片,一邊用作留念,一邊感歎上海的發展與變化!而浦東新區的沿江地帶對比浦西,則實現了一種類似於從地下到雲朵上的翻轉!冇開發之前的浦東濱江一帶,矮房、舊廠擠擠挨挨,那裡的情況和爛泥渡一樣,在落後、雜亂、汙糟中自慚形穢,根本吸引不了什麼遊客,最多是浦東居民家庭的青壯年與孩子們跑到江邊勉強散散步、講講閒話,還要瞥著浦西的景緻,自卑不已。
可浦東開發開放的二十年過去,連接陸家嘴的濱江大道簡直是脫胎換骨!它飛速超越了浦西外灘,翻轉成為上海最氣派的沿江觀景地帶,儘現國際大都市先進、時尚傲然的風華與氣度!由孝敬的女兒、女婿以及可愛活潑的外孫囡陪伴著,談培祥與詠蘭沿著頗有層次感的江邊景觀步道一路走來,走上就算是冬季,也是綠草茂盛、鮮花盛開的坡道,遠看大型噴水池中上百個噴水口變幻交織出漂亮的水景,映著浦江兩岸五彩晶瑩的燈光,璀璨輝煌,壓抑許久的心氣得到舒發,感覺到神清氣爽,早已不在意詠萍那些帶刺夾棒的閒話!季存看到兩位長輩走得久了,高興之餘顯出些疲態,而他手中還拎著冇有打開的生日蛋糕,就提議到近旁開設於漂亮商務樓一樓的咖啡廳裡坐一坐、歇會兒腳。
談培祥與詠蘭看著內部佈置精緻典雅、放著婉轉外國音樂的咖啡廳卻有些發怵,想起任東傑平時誇口與朋友在濱江大道附近的消費,立時推拒著季存的好意,想退出咖啡廳。
他們推開門之前,帶著清冷氣息的江風獵獵吹來,吹亂了詠蘭與談培祥兩人花白的頭髮,季存與念申都是心中一疼——父母為兒女付出一直心甘情願,卻很少計較給予他們的回報,還不忘勤儉自己的開銷,儘可能為小輩們節約!季存示意念申先落座點單,呼喚女兒迪迪一起將談培祥夫妻半拉扶到座位上坐下,勸說簡潔卻用情真誠:“爸爸、媽,今天詠萍阿姨說的話,也不能完全說是錯的……這些年,我一直得到你們辛苦的照顧,卻因為顧著家鄉父母的養老,的確忽略了對你們的報償!你們愛護著我、把我當孩子一樣,那麼我也應該更好地照顧你們!”
聽女婿貼心的言語,再看衣裝整潔的服務生為自己與老伴禮貌又周到端來了熱乎乎的飲品,詠蘭從心裡往全身透著舒暖,一股感動的酸意刺激了鼻腔,迴應就帶了鼻音,“好孩子,爸爸媽媽做的不是應該的嗎?你不要在意彆人講什麼,我們看重你這個有骨氣的女婿就好!”
談培祥憨厚地捂著杯子,笑眯了眼睛,連讚杯中的熱檸檬茶好喝!詠蘭看念申與迪迪樂嗬嗬拆了生日蛋糕,為老伴拿出六十五歲的蠟燭,嗔了談培祥一眼,催促:“快許願——就許一家和和樂樂、幸福開心的願望!也要包括小季的爸爸媽媽!”
念申看到季存點蠟燭的手明顯地一頓,抿了抿唇,湊到他耳邊,悄聲說:“你爸爸媽媽年紀大了,若放心不下,是不是接他們到上海,隨著長住?”
---“栓娃,你冇騙我?你想等你爺爺走了以後,接我和你媽到上海長住,給單租個屋?這還是念申先提的?”
季保富的三哥帶著對父親、兒女的滿心牽掛,走了!一邊與兄長、姐妹處理著他三哥的事,一邊還要瞞著癱臥在床的老父親,季保富短短時間內,頭髮幾乎全白了,看上去蒼老了好幾歲。
胡田花看著焦心,和季存電話裡嘀咕著,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過了春節後,她就感覺身體哪哪都不舒服,季保富也是這裡疼那裡麻的,所以很擔心他們老兩口會不會也像季家三哥一樣?掛了電話冇幾天,季存又來了電話,這一次,說出的內容,讓季保富差點把電話筒摔在地上。
站在房門口端了盆“咕咕”喚雞,卻支楞著耳朵聽動靜的胡田花也忘了給雞撒食,不敢置信地瞪了眼,回頭傻看老伴。
季保富又聽了幾句,捂著話筒衝她使勁點頭,“栓娃冇開玩笑,說已經看過幾個屋子了,價格還算合適,就挨近他和念申住的小區。
”
“你、你彆聽錯了嗬!”
胡田花往雞群裡撂了盆子,胡亂往圍裙上擦著手,小跑到季保富身邊,把耳朵湊近話筒聽著。
她的確聽見了:兒子說擔心他們老兩口年紀大了,身邊冇人照顧,可在一起住,一是房子小怕他們轉不過身,二也怕他們不自在,所以念申就提議在附近的地方租間房,讓他們住得輕鬆,生活也自由些。
昨天還和幾個老鄰居嘀咕念申不如本鄉媳婦老實,後悔冇給兒子在鄉裡找對象的胡田花啞了,看著季保富遞來聽筒,示意她說話,急得連連搖手!直到季保富高興又忐忑地掛了電話,她方結結巴巴開了口,“這、這……能行嗎?那得花多少錢?咱、咱倆真要去伴著栓娃長住?”
季保富感歎,俯身拾了雞食盆,轉頭四下看著院子,“你問我,我也冇想好……在上海就算單租個屋,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自己種菜、餵雞餵鴨的吧?吃啥都要買哩!”
以前,他老兩口去上海,那都是暫住,冇有真正離鄉的情緒。
可眼下,兒子提出的租房長住,那就意味著要長久離開家鄉及這房、院,季保富忽然就感覺捨不得了!“咱……還是不去了吧?到上海,隻花不掙,難過得慌!”
胡田花想著之前去上海,跟念申母女去一回菜場,就看一回那錢“嘩嘩嘩”地給攤販,心疼。
雖說清楚念申與父母都掙工資,可她咋看咋就是不舒服,攔著她兩個不給買,親家詠蘭還不高興呢!這十幾年,農民種糧補貼在漲,鄉裡也漸漸發展起來,給村民們發的錢比以前也多了不少。
可是他們老年人還是習慣吃自種的菜和糧食,讓花錢去買,那可彆扭,總感覺錢白白落到彆人家口袋子裡去了!季保富早已心動,勸著她:“栓娃說啦:他現在又提了部門經理,工資又漲了,能負擔得起!他悄悄地說:明白你看媳婦花錢買菜做飯不舒坦,單給咱生活費,你想咋用隨你。
”
兒子開出的這條件,簡直就一副無形的熨鬥在衣服上走了一圈,滾燙的,把胡田花之前心裡那些氣惱、嫉妒、憤恨的不平全給熨平了,激得胡田花眼裡冒出淚花:“這栓娃,算冇白養!”
可越是這樣,她越猶豫!季保富有些著急,加強了誘惑:“你看咱同村的李大寬、季肖豔、趙滿堂……他們都去城裡給兒女帶娃啦,咱村的人越來越少,過得越來越冷清,想說個話、打個牌都要費力氣湊人頭!”
胡田花忽地澆了他一盆子冷水,“從栓娃給請了人幫忙照看,你老爹的身體現在好著咧!彆說這一、兩年,就是再過四、五年,隻怕你也去不了!你就老老實實熬著吧,彆老想著從栓娃那裡領工資花!”
話這麼說著,胡田花心裡卻糾結起來:她怎麼很想早點去上海租房住住,試試呢?冇準,以她的精打細算,也多花不了幾個錢呢?---“媽,你拎著行李,要做啥?搬來和爸爸一起住嗎?”
寒假後,秦毅要返校了。
秦彬幫著他檢查著行李,不料詠萍汗淋淋拖著兩個高在腰際的大箱子,乘了電梯上樓來,直接堵在了門口。
秦毅的詫異冇有落地,就被母親說出口的話,驚到腦中一片空白!詠萍頗為理直氣壯地聲明:“我可不想和你爸爸住一起!你不要是留在廣東讀書、安家嗎?可以,我不反對,我隨你一起住過去,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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